袭人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人物,是服侍贾宝玉的四个大丫鬟之一,本名花蕊珠。在红楼里众多的女性人物形象中,袭人是受非议比较多的一位,袭人的结局有众多猜测,按照脂批,结局应是为救宝玉被迫嫁于戏子蒋玉菡。那么你想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位花袭人吗?
花袭人——服侍贾宝玉的四个大丫鬟之首
花袭人人物分析
袭人其人
自《红楼梦》诞生以来,在红楼里众多的女性人物形象中,袭人是受非议比较多的一位,有论者以为袭人老于世故,机心深重,是一个奴性化的人物,甚至认为晴雯之死乃至大观园的查抄均应归罪到袭人头上,然而,细读红楼梦中关于袭人的章节,曹雪芹在描写袭人这个人物时借书中人物特别是宝玉之口,时常对她流露出一种亲近颀赏之意,如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中宝玉问麝月,你怎不同他们玩去?麝月说:“都玩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等一番话时,宝玉便感叹“公然又是一个袭人”。这一句“公然又是一个袭人”,足见作者对袭人的好感。如果袭人真是站在封建卫道士的立场上,成为曹雪芹精心营造的这个梦的破坏者之一的话,作者对袭人的这种微妙的情感就很难解释了。由此可见,至少在作者的心里,袭人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负面形象。
善良守职
袭人
袭人一出场时,作者这样介绍她“ 原来这袭人是贾母之婢,本名花蕊珠,贾母因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不中任使,素知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宝玉因知她本姓花,又曾见前人诗句有:“花气袭人知昼暖”之句,遂回明贾母,即更名袭人。这袭人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今跟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只因宝玉性格乖僻,每每规劝。宝玉不听,心中着实忧郁”。“心地纯良,克尽职任”这八个字是曹雪芹给袭人最初的评语,然而在后面的章节中,我们的确能发现袭人世故的,与心地纯良不那么相符的一面。其实,这并不是作者开始对读者进行了误导,而是袭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性格和处世的方法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随着袭人年龄的增长,环境的变化而产生的,也正是曹雪芹描写人物的高明之处。这种变化,实际上在袭人这个人物一出场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
到了第二次出场的时候,也就是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袭人就与宝玉发生了关系,这也是全书唯一一处实写宝玉性经历的笔墨。从红楼梦整体的纯情风格来看,刚开始就出现这样的笔墨似乎有些突兀,以至有人认为是不应有的秽笔。正因如此,才更应引起我们的注意。从后来的情节发展来看,这一次经历,对宝袭之间的关系,袭人性格的变化,是具有很深远的影响的。作者在一开始就提到“…今跟我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这一点,用曹雪芹的话说是克尽职任,也有人认为是奴性的一种表现,然而我们看一下袭人的成长经历,就不难理解她的这种想法了。
袭人从小就被卖入贾府,没有得到过正常的父爱母爱,对一个生性温顺的女孩子而言,这种缺失性的经验,使她很自然的会去寻找一种感觉来替代。贾府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比起狠心将她卖入贾府的父母来,她先后服侍过的主子贾母,史湘云,宝玉对她都还不错,这自然使她对贾府产生一种归属感。正是这种归属感,才使她“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也正是这种归属感,当贾宝玉对她提出性要求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一个女孩子正常情况下应有的矜持,而是认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从封建礼法上说,两个人这种偷吃禁果的行为绝对是一种苟合,绝对谈不上合乎礼法。袭人“亦不为越礼”的想法,并不是因为她的无知,而是因为她对贾府,对宝玉的依恋之深,已经到了无可不为的地步。在她的内心里,早将自己的当做了贾府的一份子,宝玉的这种要求,在她看来,是很合理,很正常,甚至是她内心所希望的。曹雪芹让袭人第二次出场便与贾宝玉发生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正是为了突出袭人对贾府的这种归属感。甚至袭人对宝玉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种归属感而产生的,而不是象其他的女孩子那样,是因为宝玉对她们的关心体贴。关于这种归属感,在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袭人自己有一段很好的说明:“原来袭人在家,听见他母兄要赎他回去,他就说至死也不回去的。又说:“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也不朝打暮骂.况且如今爹虽没了,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复了元气.若果然还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掏澄几个钱,也还罢了,其实又不难了.这会子又赎我作什么?权当我死了,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因此哭闹了一阵。”
就贾府当家
在骗宝玉说母兄要赎自己回去时,更在无意中将这种归属感表露无遗,袭人道:“我妈自然不敢强,且漫说和他好说,又多给银子,就便不好和他说,一个钱也不给,安心要强留下我,他也不敢不依.但只是咱们家从没干过这倚势杖贵霸道的事,……’”“咱们家”这三个字,当真是神来之笔,袭人潜意识里早就贾府当做“咱们家”,这分明是不回去的了,可惜以宝玉之聪明,当时竟未听出。这一类的话,后面袭人还说过很多,比如第三十一回袭人与晴雯起争执时说的:“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中的“我们”两个字等等。
贾母立场
很显然,对贾府这种深切的认同和归属感,是袭人一切行为的出发点。理解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袭人会站在贾母王夫人的立场上,时时对宝玉进行规劝,甚至对王夫人说出:“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的话来了。袭人对贾府的认同,不仅仅是自我身份上的认同,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认同。而她的出发点,却是为着宝玉好。在整个大观园里,袭人是与宝玉肉体距离最近的女孩子,然而她的精神,却与宝玉相隔很遥远。这显然是另一值得研究的悖论。
袭人与宝玉
提到袭人,自然不能不提晴雯,“袭为钗副,晴为黛影”这句话的确有一定道理,袭人在做人的世故方面,是可以宝钗一争长短的,晴雯的风流灵巧,快言冷语也的确与黛玉相似。然而黛玉在宝玉的心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当然胜过宝钗,可是晴雯在宝玉中心目的地位却并不如袭人,这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关于晴、袭二人在宝玉心目中的地位,最直接的比较就是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袭人与晴雯起了争执,宝玉很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袭人一边,甚至说出:“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关于贾宝玉身边的人出去,书中还有写过两处,一处是袭人骗说家人要赎她回去,一处是紫鹃骗说黛玉要回家去。前一次宝玉是千求万央,后一次神智不清,而对晴雯,却是由宝玉自己说了出来,而且不只说了一句,足见袭人在宝玉心目中的地位是胜过晴雯的。
袭人之所以能在宝玉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首先在于袭人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性经历的对象,而且他与袭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经常性的。宝玉自与袭人初试云雨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必然会有更多的正常的生理需求。
有趣的是,自那次以后,曹雪芹再没有没有提过宝玉这方面的经历,以致只能让后人产生诸多猜测。还是第三十一回袭人晴雯争执时,晴雯听袭人说了“我们”两个字,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宝玉与袭人的第一次是“幸得无人撞见”那么晴雯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不是因为这次。而“幸得”两字说明宝袭二人还是多少有点顾忌,做起来很小心的,然而终究让晴雯知道了,可见二人之间发生关系的次数应该不在少数。在第七十六回晴雯被逐之后,病重将死,宝玉去看她,晴雯呜咽道:“……只有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既担了这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由这一番话可以看出,晴雯与宝玉之间,是并没有肉体关系存在的。
以宝晴之亲密,尚且没有逾矩之事,那么其他的女孩子与贾宝玉发生关系,其可能性就更小。这样看来,可以推断袭人是贾宝玉比较固定的性伴侣,甚至很可能是宝玉婚前唯一亲近的女孩子。所以当第十九回,宝玉看见“茗烟按着一个女孩子,也干那警幻所训之事……”时,马上就想到要去袭人家看她,显然是受了刺激之后,潜意识里唤起了对袭人的性意识。 然而,虽然早在第六回,宝袭发生关系之后,曹雪芹就已经点出了“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但肉体的关系,并不是宝玉对袭人另眼相待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宝玉对袭人的感情,与对其他女孩子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对宝玉而言,女孩和女人的分别不啻天壤。因此他常说女孩嫁了人就变了蠢物了。与其说贾宝玉尊重、爱惜女性,不如说他尊重、爱惜的是女孩。“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这水里若是进了泥,便是浊水,就算不是浊臭逼人,至少也不会再让人觉得“清爽”。那么袭人从一出场显然就已经不再算是水做的骨肉了,为什么宝玉仍能对她另眼相待,放在比那些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之上呢?并不是宝玉觉得自已与旁的男人有何不同,也不是完全是因为对袭人肉体的眷恋。而是因为,在袭人身上,寄托着贾宝玉的俄狄浦斯情结。
宝玉从一出生,因为抓周抓了脂粉钗环的缘故,贾政对他一直很严峻,但是贾母和王夫人对他却是千娇百宠,当作命根一般。他是在一种深切的浓重的母性关怀下长大的,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看,产生恋母情结几乎是一一件必然的事。(事实上按弗洛伊德的观点,这种情结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而贾宝玉对女性的特殊感情,应该说很大程度上也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恋母情节。袭人的年龄比宝玉大两岁,性格又是温柔和,像母亲多过象情人,最重要的是,宝玉的饮食起居一直都是由袭人来照顾,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自然会使宝玉对袭人产生一种依恋感。正是袭人这种特殊的性格和身份,才使贾宝玉的恋母情节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宣泄对象。贾宝玉对袭人的感情,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是欲望,是依恋。也许正是因为潜意识里的犯罪感,在袭人已经获得王夫人认可的情况下,曹雪芹仍然给她安排了公子无缘,优伶有福的结局。
袭人的悲剧
红楼梦是一部大悲剧,几乎到了有情皆孽,无人不冤的地步。袭人的结局,在第五回贾宝玉游太虚幻境时说已经作了预告:“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袭人最后嫁给蒋玉菡,与其他人相比,还算有个不错的归宿,在书中悲剧的色彩并不浓厚。但是如果想一想袭人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做贾府的一份子,早已进入了角色,最后却落一个好梦成空,这一种结局比起黛玉,晴雯的烟灭云散来,更有一种深刻的悲凉。佛家讲人生有八苦,其中有一种叫做求不得,袭人所遭遇的,正是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袭人出身贫苦,家中艰难时曾一度揭不开锅,为了不“看着老子娘饿死”(第十九回),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到贾府当了丫头。历来对她的评价贬多过褒。然而,当我们细细探寻袭人的心路历程,会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一种生存的无奈。其实,如果把我们放在那个时代,那个社会,处在她那个位置,我们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活得比她更磊落。曹雪芹送她一个“贤”字,可见她也是作者满怀着同情与惋惜、饱蘸着“辛酸泪”写出的一个悲剧形象。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攀上了高枝,乌鸡变成了凤凰,但无人知道,在这蜕变的过程中,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忍受了多少屈辱!
首先,袭人忍受着来自周围人的明讥暗讽和冷言冷语。当晴雯听到她说出“我们”这两个字时,便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第三十回)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更是公然骂她是“忘了本的小娼妇”(第二十回)。面对这些冷嘲热讽,袭人只有忍气吞声、暗自落泪,却不敢做丝毫反驳。李嬷嬷吃了宝玉留给她的酥酪,她害怕惹起事端,便以吃栗子为借口转移宝玉的注意力,将此事搪塞过去。袭人总是生活在担心出事的忐忑之间,因为一旦风波骤起,受伤害的总是她首当其冲。在她那妩媚的笑脸下面,始终隐藏着一颗痛苦呻吟的心;在那受宠的荣耀背后,永远隐埋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辛酸。
袭人如此忍辱负重,与其说是为了一个姨娘的身份,不如说是为了一个男人宝玉。如果说以前她对宝玉从未有过太多奢求的话,那么在与宝玉偷食禁果之后,她对宝玉的感情开始变得复杂。与宝玉的肌肤之亲,在唤醒她性意识的同时,也唤醒了她的占有意识,从此她对宝玉的关怀更加“无微不至”了。袭人想用一个女人的柔情蜜意来征服宝玉的心,拴住他的灵魂,但她了解宝玉却不能理解宝玉,他们肉体上离得越近,精神上便离得越远。宝玉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她的生命和灵魂,但她从来走不进宝玉的精神深处,触不到他的灵魂。在宝玉因所谓“流荡优伶”、“淫辱母婢”等罪状遭到贾政一顿痛打后,袭人如同惊弓之鸟,惊恐不已,她觉得再不加制止,宝玉很可能会闯出更大的“丑祸”来,于是在王夫人找她谈话时,她便未雨绸缪、孤注一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怎么个变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并说出来自己的顾忌:“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第三十四回)袭人的深思远虑触动了王夫人担心宝玉“作怪”的心事,王夫人对她感激不已、“感爱”不尽,给了她许多实际的好处。袭人的“告密”在令王夫人感激和感爱的同时,也引起了许多读者对她的鄙夷和唾骂。其实她并非故意向贾府高层邀宠讨好,也并非刻意破坏宝黛之间的感情。
在道貌岸然的贾府,她耳濡目染中受到的是封建思想的熏陶,被灌输的是封建礼教的规范,在她看来,自由恋爱是为封建礼法所不容的洪水猛兽,身为宝玉的贴身丫头,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宝玉被其吞噬。袭人一向息事宁人,宁愿自己受委屈受劳累,也不愿惹起事端,她“告密”的初衷只是想要保护宝玉,防“丑祸”于未然,保全宝玉“一生的声名品行”,至于后来的风生水起,恐怕是她始料未及的。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告密”会导致晴雯的抱屈而亡、芳官和四儿的无情被逐,她或许不会这么做。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番话也把宝玉从她身边推得越来越远。从此袭人就百口莫辩地成了“大观园里的女特务”,其实想想,如果她想撵走晴雯的话她早就有机会,不必等到。
晴雯挤兑袭人和宝玉“我们”,气得宝玉发狠说要回王夫人打发走晴雯时,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第三十一回)。许多人只看到了袭人“告密”,却看不见她这“跪地求情”的一幕。袭人对宝玉的感情是复杂的。她以她的方式“爱”着宝玉,尽管她并不知道这是爱;她只想对宝玉好,尽管她并不知道这种“好”对宝玉有时也是一种桎梏。与宝钗和黛玉相比,她对宝玉的感情显得更为艰难而沉重。她不像黛玉那样拥有冰清玉洁的气质,也不像宝钗那样具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在她和宝玉的相处中,我们似乎感受最多的是她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毕竟,宝玉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而袭人只是一个地位低下、平凡普通的丫头。地位的悬殊造成了袭人心理上的自卑,而这种自卑又造成了两人感情上的错位。
在宝玉的生日宴上,袭人掣到的是一支桃花签,题曰“武陵别景”,诗云“桃红又见一处春”,语出宋代诗人谢枋得的《庆全庵桃花》:“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见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暗指袭人离开贾府,嫁给蒋玉涵之事。此签初看似乎有点“轻薄桃花逐流水”之意,其实,袭人处在主不主奴不奴妻不妻妾不妾的尴尬地位,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守节。其实,她不愿离开贾府,不愿离开宝玉,但又不敢违抗王夫人的命令。
袭人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在任何时候,她都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在受人支配的时候,只能以泪洗面,宣泄内心的羞辱和悲哀,从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女性的生存悲哀。袭人的结局是幸运的,她嫁了一个温文尔雅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暴戾凶顽的“中山狼”。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袭人又是不幸的,她以为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宝玉的爱妾,服侍宝玉走完一生,但造化弄人,命运偏偏让她跟宝玉天各一方,正如宝玉和黛玉心心相印却生死两端一样,同样是悲剧。得到了别人眼中的幸福,心却是悲伤的,这种得到后的失落恐怕比失去后的空落更为痛彻心骨!虽然与公子“无缘”,但袭人仍深念旧情,据脂批,后宝玉夫妇处于“贫困难耐凄凉”的落魄之时,袭人还和丈夫一起照顾宝玉夫妇的饮食起居,“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也许,在袭人心里,相见离别都只觉得宝玉最好,但人生就是这样,虽有遗憾,却正是遗憾才使人生完整。
大观园中百花齐放,满园芳菲,争奇斗艳,莺娇燕妒。妩媚温柔的袭人像那娇艳而灿烂的桃花,花开时灼灼其华,令人销魂;花谢时落英缤纷,令人惋惜。
花袭人的好与坏
如果说大观园里最为上进的小姐是贾探春,那么大观园里最上进的丫鬟就当属袭人了。她们二者,虽然身份地位学识样样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那颗不甘于没落于尘埃中的心。
花袭人的本心是善良的,这表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我们从未看见书中有描绘袭人打骂丫鬟的场景,也不见她曾扬声训斥过谁,就是这样一颗仁慈的本心,让她能够在“富贵心”的贾府中驻足,得到主人的认可和丫鬟们的心服。
不要用什么阴谋论说这些仁慈都是装出来的,虽然善良温顺曾一度被袭人用于伪装自己的用心和欲望,但是不可否认,袭人的本心确实是良善仁慈。
尤其是对待贫穷弱小的人,花袭人向来是不会弃之不顾甚至加以鄙视。因为她也是寒苦出身,也曾经穷困,她对于穷人从来都是怀有怜悯的态度。
我们看到,刘姥姥在大观园醉酒,无意闯入宝玉的房内,是袭人替刘姥姥掩饰过去,而且好言安慰道:“不相干,有我呢”;
花家曾经山穷水尽,是袭人挺身而出,为花家而卖身,而且当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卖到什么虎狼之地。
而当花袭人在被卖到贾府后,贾府厚待下人,不以国公身份而凌虐奴仆,袭人对于贾府是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尽心尽力的去服侍每一个主人。
若她尽力服侍是装出来的,恐怕入不了贾母的法眼。这便是袭人的好,温柔和顺,宽容悲悯,懂得感恩。袭人的好,比之于有些“得志便猖狂”的小人要高之几百倍。
然而,这种好,是建立在初心不变的基础上。一旦人的眼一红,心便会随着更改。贾府的众多下人是这样,花袭人也是如此。
我们总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花袭人在名利之下,忘了最初的本真,最终的悲剧也无可避免。和贾探春不同,袭人那种炙热的“争荣夸耀”之欲,葬送了纯真,葬送了别人的生命,也葬送了本可以平淡安宁的人生。
花袭人最想要的,是将来贾宝玉身边首妾的地位。
这种欲望,是当贾母“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遂与了宝玉”之后才生成了的。
而阻挡在袭人面前最大的障碍,是与她有同等地位的晴雯。所以,在红楼梦第三回开始,至第七十七回晴雯身死止,袭人的所有动作,都是在与晴雯为敌,都是在与晴雯相争。
“晴雯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争个高低。”这一句充分的显示了袭人对晴雯的敌意。
争夺是一个很可怕的动作,人在争夺某样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性会改变,会以各种阴谋去靠近想要得到的东西。
在和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后,第三十四回,袭人便去王夫人身前告状,此举一次便取得了王夫人彻底的信任。
王夫人最怕的是宝玉“和谁作怪”,而袭人的话,表面上是撇开了所有丫鬟小姐的嫌疑,声称宝玉没有和任何人作怪;却又刻意引起王夫人的疑心:宝玉很有可能和他亲昵的人做不才之事,需要王夫人防患于未然。
我们虽未见书中王夫人在七十八回之前有什么防患于未然的举动,但是从她撵走晴雯时说的话来看,她的确是暗中留意了贾宝玉身边的一举一动。
告状之后,袭人做了件事,第七十七回有一段:
“原来这一二年间袭人因王夫人看重了他了,越发自要尊重。凡背人之处,或夜晚之间,总不与宝玉狎昵,较先幼时反倒疏远了。”
而随后近身服侍的人是谁呢?毫无疑问,袭人退后,补上去的只能是晴雯。于是,袭人就完全把自己之前独独可以给宝玉侍寝的福利,让给了晴雯。殊不知,晴雯与宝玉有了亲密的相处时间,不仅落实了王夫人的疑心,也正好为袭人提供了“作怪”的口实。
晴雯走后,宝玉对袭人的质问:“怎么单挑不出你和月秋纹来?”,以及袭人模糊的回答,更加证实了袭人在外构陷晴雯的事实,这样的构陷,晴雯便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个无可挽回的死局。
而面对晴雯,袭人更是与之锋芒相对,只不过这份锋芒,多了一层隐忍,故而造成了袭人温顺可人而晴雯张扬可恶的表象。
然而,这样的矛盾还是爆发了。第三十一回,晴雯与宝玉之间凶猛争吵,袭人前来劝架。见宝玉已经气的黄了脸,袭人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
“我们”是谁呢?是袭人和贾宝玉,且不论一个奴才将自己和主人用这样的称谓互相称呼是否合适,这样的话语是不是就在无意间将宝玉拉入袭人的阵营,让在气头上失去理智的宝玉不自觉的就和袭人同仇敌忾?袭人温良的背后,原来是藏着刀的。
除了与晴雯为敌,我们还可见袭人之初心变的面目全非,在第五十一回,袭人母亲病重,花自芳来接袭人与母亲见最后一面。
如果按照常人的逻辑,是不是越快去见越好呢?而袭人是如何表现的?“半日,果见袭人穿戴来了”,“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母亲病重,袭人竟有心情打扮,头戴金钗珠钏,倒也华丽。对于母亲,她倒也是不管不顾了。而这点,是不是和曾经为花家挺身而出的袭人鲜明对比?
这便是袭人的好与袭人的坏,袭人本也是一位纯洁和与世无争的女子,怎奈因为那颗不甘和不平之心,一招棋错,便开始一步步走入错误的深渊,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悲剧。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那颗“争荣夸耀”之心而扭曲了本心罢了。(风水www.azg168.cn)
花袭人到底撒了多少谎?
《红楼梦》里撒谎能力和王夫人有一拼的,其实不是薛宝钗,而是花袭人。难怪王夫人会相中花袭人,把儿子交给她。
那么,花袭人到底撒了多少谎呢?
第一个谎言,第六回和宝玉初试云雨,花袭人有一段心理独白:
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
这话似乎是说袭人和宝玉发生性关系是允许的。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第七十二回,贾政为什么要这样说:
“且忙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
贾政这里说的放人,就是给宝玉和贾环可以发生性关系的丫鬟。第七十二回贾政尚且觉得宝玉和贾环还小,不合适,难道第六回贾母就觉得她的宝贝孙子可以行房事了?
如果是这样,第七十八回,贾母为什么这样说:
“但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
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
贾母为什么到第七十八回了还认为宝玉房里的这些丫鬟将来只能留下晴雯?
如果真是这样,第三十四回,王夫人问袭人“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花袭人会这样回答:
袭人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
此三处追问,完全可以驳斥了花袭人所谓不为越礼的谎言。其实第三回说的清清楚楚,贾母把袭人放在宝玉房里,所为何来: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
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
贾母把袭人给宝玉是作为婢女,作为丫鬟,不是作为可以和宝玉发生性关系的丫鬟,这种特权,直到第七十二回贾政还没松口呢。
这是第一个谎言,也是最大的一个谎言。
第二个谎言,就是上述王夫人问宝玉和谁作怪了不成,这做怪,就是勾搭宝玉和宝玉上床。金钏就是为这个死的。花袭人是急忙掩饰的,并且还说了这样的话:
“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便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灯知道罢了。”
袭人这话说得多么的在理啊。可是有一个硬伤,其实宝玉房里,唯一和宝玉作怪的就是说着这通大话的袭人,唯一和宝玉上床的就是袭人,碧痕不过是步其后尘和宝玉裸洗了一回罢了。如果这样来看,袭人撒的就是一个欲盖弥彰的弥天大谎。她是想掩人(王夫人)耳目,撇清自己。所以说什么粉身碎骨啊,什么日夜悬心啊,什么只有灯知道啊,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或许她忧虑的是东窗事发吧。
第三个谎言,也是第三十四回,王夫人问宝玉为何被打?其实花袭人是知道原因的,是贾环诬陷的,诬陷宝玉强奸金钏未遂。可是,花袭人怕赵姨娘报复,愣是没敢说:
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了?你要听见,告诉我听听,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是你说的。”袭人道:“我倒没听见这话,为二爷霸占着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要,为这个打的。”王夫人摇头说道:“也为这个,还有别的原故。”袭人道:“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了。“
这和第二个谎言一样,还是为的保全自己。
第四个谎言,就是第七十七回,晴雯被撵走,宝玉一连串的追问,他们梯己话,王夫人如何知道?这件事情我是分析过的,那其实就是花袭人秘密向王夫人汇报的。可是花袭人是这么说的:
袭人道:“你有甚忌讳的,一时高兴了,你就不管有人无人了。我也曾使过眼色,也曾递过暗号,倒被那别人已知道了,你反不觉。”
袭人的意思是宝玉自己说漏嘴的。可是宝玉不傻,又问:
宝玉道:“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
宝玉的追问很犀利,如果是我宝玉漏出去的,要漏的话,都漏,怎么会只漏晴雯四儿芳官的,不漏袭人麝月秋纹你们的呢?这就问到了要害处,直指是袭人向王夫人汇报的,自然只会汇报对自己不利的或者看不惯的,麝月和秋纹对袭人是构不成威胁的。所以:
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
第五个谎言,就是告诉宝玉说晴雯病已经快好了,熬几日求贾母再把晴雯要回来。晴雯是病势沉重,四五日水米未曾沾牙,被两婆子从床上架出去的,怎么可能快好了呢?这其实是想蒙蔽不谙世事的宝玉,让晴雯死在外面。这个谎言,其实也被宝玉戳穿了。
这就是袭人的五个谎言,这五个谎言,要么是求上位,要么是求自保,要么就是陷害,以非常之手段上位,以非常之手段自保,以非常之手段陷害。这就是袭人,一个心机深沉,善于掩饰和算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