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外号叫“巴黎小姐”,她从小跟随外交官父亲在巴黎生活,4年前才回开罗上大学,至今仍是一付“巴黎”派头:不带头巾、一头卷发染成红色,偏爱合体套装拒绝阿拉伯大袍,每天精心化妆。她从不和我说阿拉伯语,“因为我说不好,”她这样解释。课间休息时,她一屁股坐在课桌上,跷起二郎腿,手持罐装可乐,高声谈笑。
“巴黎小姐”的男友长她8岁,也是埃及人,在英国读博士。她把自己和男朋友的肖像分别印在项链坠正反两面,总是把男友那面挂在外面,像是一份爱情宣言。在自由恋爱尚未被所有人接受的埃及,这多少有点“刺眼”。伊曼的爱情是大家背后谈论的话题,男孩子对她敬而远之,不仅因为她“名花有主”,更因为她与父辈心目中传统埃及姑娘的形象反差太大。
一天上课时,伊曼突然塞过来一张纸条:“你能接受别人吻你男友吗?”我吃了一惊,追问详情。她竖起书本做“挡箭牌”,小声告诉我,男友生日那天在伦敦开party,几个英国女生前来祝贺,吻了他的脸颊。“这是礼节!”我不由为那位“出卖”自己的傻瓜男友辩护,同时奇怪,伊曼在巴黎生活那么久连这都不知道吗?“是礼节,作为阿拉伯人却不能这样,”她努力压低声音说,“我在巴黎从来不跟异性行‘贴面礼’。”
课间休息,伊曼放开嗓子,手舞足蹈地向我描绘胸中怒火。“分手!”她流下眼泪,“我对他始终忠诚,谁知道他在那里有什么变化”。我劝她不要小题大作,生活在海外不得不“入乡随俗”。“可我们毕竟是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有些传统不能违背,”伊曼由衷失望。
几天后,男友从英国忙不迭寄来一堆礼物,算是道歉。笑容重新回到伊曼脸上。但还是有个愿望没能满足,“他什么都能寄,就是没法寄给我一个吻,”她说。
阿拉伯人至今仍然有近亲结婚的传统,他们有句俗话叫“侄子即儿子”。但是,当法帖玛告诉我,她未婚夫是舅舅的儿子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法帖玛来自开罗近郊,是个不折不扣的传统女孩。她和表哥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选择“亲上加亲”,也省去了媒妁之言的麻烦。不过,她和表哥“确定”恋爱关系却是在成人之后。阿拉伯女孩一旦和某人确定恋爱关系,基本上就“非他莫嫁”,如果解除婚约,大家一定认为是女方之过,女方从此难找婆家。阿拉伯语中“男友”和“未婚夫”其实是一个单词。对于她们中很多人来说,“初恋”是开始也是终结。
法帖玛最爱问我中国年轻人怎样恋爱:“结婚前,可以两人单独外出吗?”“怎么约会?可以牵手吗?可以接吻吗?会有人管吗?”
情人节那天,表哥请假到开罗看她,法帖玛简直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情侣不能在开罗街头牵手,尼罗河畔公园却是有情人的天下。在那里,他们相对而坐,促膝谈心,不理会公园铁丝网外好奇的眼睛。
“今天我们拉手了,”法帖玛回学校时,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他吻你了吗?”有人坏坏地问。“吻?天哪,那可不行,”法帖玛害羞地捂住脸说,“我会把这留到最后。”
尼罗河水年复一年蜿蜒流过,埃及的爱情在月转星移间依然操守着自己的浪漫底线。